杨军：老旧厂房保护利用的历史与模式
10月20，由北京城市规划学会主办，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城市更新与规划实施专业委员会和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联合承办的“京华耕新谈——城市更新之北京行动”在北京市规划展览馆举办。北京市朝阳规划艺术馆馆长，全国老旧厂房协同发展联盟秘书长单位负责人，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工业遗产保护利用研究中心负责人、理学博士杨军作了题为《老旧厂房保护利用的历史与模式》的主旨报告。
北京市朝阳规划艺术馆馆长，全国老旧厂房协同发展联盟秘书长单位负责人，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工业遗产保护利用研究中心负责人、理学博士
2017年8月，北京市委书记蔡奇在朝阳实地调研时考察了朝阳规划艺术馆和郎园这两个老旧厂房改造利用项目，这是市主要领导首次专题了解老旧厂房改造利用情况，对老旧厂房转型利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2018年8月18日，在文化和旅游部、北京市委宣传部的支持和指导下，由北京市朝阳区和中国文化产业协会牵头倡议，联合北京东城区、西城区、上海市长宁区等多个老旧厂房保护利用先进城市(城区)相关部门和国内老旧厂房转型升级文化产业知名园区共同发起成立全国老旧厂房协同发展联盟。今天和大家交流的部分内容来自联盟秘书处连续两年主持完成的《全国老旧厂房保护利用年度发展报告》。
什么是工业遗产？什么是老旧厂房？在广东省“三旧”改造中就这个问题有明确的说法，即上世纪90年代及以前建设的临时建筑、单层简易结构旧厂房。梳理中国老旧厂房形成的脉络，鸦片战争之前留存下来的厂房目前多在文物保护的框架内，使用功能多以旅游参观、教育、科研为主。19世纪末期，民族工业开始兴盛， 1886年成立的开平铁路公司可作为这个时期的代表。新中国建立后，我国经历了快速工业化的过程，“一五计划”中按照“一化三改”的过渡时期总路线进行工业化建设。这一时期的工业建筑通常受到前民主德国和苏联的影响，项目规模巨大，建筑形式丰富多样。“三线”建设时期，科技向西转移，也明显加快中西部地区的贵州、四川等地工业化进程，留下了很多老旧厂房。随着城市的“退二进三”，粗放型的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模式逐渐转为以“存量挖掘”和“内生依托”为特征的新型城镇化模式，成为经济发展新常态下的重要空间载体。
随着创意经济的兴起，创意阶层也偏好选择老旧厂房作为工作环境，根据调研显示，老旧厂房改造项目的文化性和艺术性更是吸引创意阶层的关键，基于老旧厂房保护利用的新型文创园区已经成为城市吸引文化创意产业人才集聚的重要空间形式。
创意经济是后工业化生产系统追求弹性专业化生产的一种表现，弹性专业化是指依靠生产组织的灵活性，来提高生产者应对更加细分和不确定的多样化市场需求的一种生产组织变化趋势。快速变化的消费者需求偏好，造就不断更迭的市场风向标。弹性生产方式的兴起给地方劳动力市场的就业结构、福利制度和劳资关系都带来深刻影响，新的产业特点形成了大量的中小型文化企业，城市需要为这些产业类别提供相应的生产空间。老旧厂房在城市的“退二进三”进程中常见的功能转变包括工业文化游览区、办公园区或文化创意区、景观公园、公共服务设施以及居住、商业等其他功能。大部分老旧厂房改造以转型模式中的一种为主导，也存在几种情况同时出现的复合型功能组合。
唐山诞生过中国头部座机械化采煤矿井、头部条标准轨距铁路、头部台蒸汽机车、头部桶机制水泥、头部件卫生陶瓷、现存的头部张股票、头部位中国本土大学教授等“七个头部”，孕育、积淀了丰厚的工业文明，它的工业发展在我国乃至世界工业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在近现代工业遗产的保留和利用中，唐山将煤炭开采遗留下的矿坑改造成为南湖生态公园，并尝试在全城范围内通过廊道串联分散的历史遗迹，打造工业旅游城市。
合肥东部新城马合钢保护利用项目中，保留区域占马合钢厂区面积的比重很小，济南从城市更新的角度考虑济钢留下的项目再利用中，也仅剩一个高炉和几座厂房。针对这种不再具有整体保护和延续的基础的工业遗产，两个地方都选择了规划建设遗址公园的路线。
景德镇的陶溪川文创园融合了工作室、餐厅、运动休闲、商业和酒店等多种功能，并附带提供很多公共服务设施，形成工业旅游与公共文化双轮驱动的空间。时任山西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副厅长李锦生高度概括了景德镇的文化旅游产业发展模式的核心：景德镇从城市的巨系统角度出发，而不局限于旅游产业和景区经济思维，是城市文创经济思维。景德镇陶溪川通过以点带面的模式，培育一个多元的文化园区，让它同时输出两种不同的能量，一种服务于文化旅游，一种服务于产业经济，并且两种能量通过混合功能的布置蕞终达到一个平衡，这就是“城市文创经济思维”，不光要有文创思维，还要有经济思维。
北京先后推出《北京市保护利用工业资源发展文化创意产业指导意见》（2007年）、《关于保护利用老旧厂房拓展文化空间的指导意见》（2017年）以及《北京市人民政府关于实施城市更新行动的指导意见》（2021年），鼓励利用老旧厂房补充公共服务设施，增加道路、绿地、广场、应急避难场所等设施。在长期探索中，北京老旧厂房保护利用也形成6种类型。
798艺术区是典型的案例。它是一个由艺术家自发集聚形成的当代艺术街区，因为独特的建筑风格和得天独厚的外部资源条件，形成了独一无二的艺术氛围，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甚至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创意文化高地。798艺术区前身为原国营798厂等电子工业老厂区所在地，园内文化创意产业的面积约为22.24万平方米，占总面积的26.01%，2018年接待人流量达808万人次。截至目前，798艺术区内各类机构超过500家，2020年纯文化艺术类机构达到300家，2025年预计将达到350家，形成集聚效应。2018年出台的《北京市文化创意产业园区认定及规范管理办法》里提到两个70%，一是申报园区的入住率70%，二是文创法人单位占总数的比例要占70%。这两个70%的提出进一步推动了文创企业在园区的聚集，以及文创园区在朝阳区的聚集，形成朝阳区文创园区百花齐放的局面。
懋隆文化创意产业园是国企自我转型的典型改造案例，该园区产权方和运营方一致。由于企业的国企背景，使得园区除了具有企业经营的责任，还兼具社会责任。这个园区的转型更像是企业转型，在脱离外贸一家独大的优势后，懋隆文化创意产业园在互联网、保税区等多个环节发力，依托自己的行业沉淀又不局限于过去的辉煌，开创出独特的发展模式。
莱锦文化创意产业园的前身为原北京第二棉纺织厂所在地，邀请日本著名建筑师隈研吾先生主持老旧厂房改造设计，使原有老厂房变身为低密度办公环境之中错落有致的景观。园区毗邻CBD文化产业集聚区，承接了CCTV、BTV、人民日报及海外媒体等众多传媒巨头的产业外溢效应，在创造了巨大产值的同时，为城市经济增长和税收都做出了贡献。
铜牛电影产业园坚持引入电影优质企业，被选择入园的几十家企业覆盖了电影产业的上下游，具备了整部电影策划、投资等条件。作为老国企淘汰落后产能，实现产业转型升级的试点项目，园区建立以“一站式”服务为原始支点的全产业链电影产业集群，以缔造新的电影产业核心区为己任，打造“项目与金融对接的高端电影产业区”。
金隅智造工厂打破了以往老旧厂房转型文创园区的固有模式，将智能制造细分领域的行业龙头企业集聚起来，为城市存量空间的盘活和发展提供了全新的思路与成功的范本，正在逐步形成老旧厂房保护利用“金隅模式”的雏形。
以首钢工业遗址公园为例，这不仅是老旧厂房的转型利用，还是城市复兴的一次尝试。2021年10月1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自然资源部等四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推广“十三五”时期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典型经验做法的通知》（发改振兴〔2021〕1454号）中对首钢模式进行了总结，以“文化复兴、生态复兴、产业复兴、活力复兴”为首钢城市复兴的目标。
首钢园的目标是打造世界级都市型产业社区，对大量的工业设施设备保护利用总结了七条宝贵经验：①对原结构进行维修和保护；②新结构与原有结构相脱离；③采用与原有结构完全不同的材料和工艺；④保留原有壮观的工业建筑尺度和丰富的外部空间形态；⑤保留和改造原有的机器设备和工艺流程；⑥增加新的交通和服务体系，使其符合民用建筑规范的要求；⑦更新和改造原有的维护结构，使其内部拥有良好的物理环境。
总结这些文创产业园区的发展：一方面随着工业外迁，大量的老旧厂房闲置；另外一方面城市大力发展的文创产业又需要承载空间，所以历史在这里实现了交汇，老旧厂房几乎自然而然的成为文创产业的新容器，这是老旧厂房和文创产业在过去20年里相携成长的故事。
利用旧工厂改造发展文创空间，已经从早期的争议、试探，到如今广为接纳，并被政府积极推崇和引导。然而，在具体实践中利用老旧工厂发展文创产业，仍然面临一系列的现实问题。其中蕞根本的冲突在于文化创意与商品经济在价值追求中的内在矛盾，这种矛盾经由土地财政的困境演变为规划管理中的棘手难题。
核心是土地历史遗留问题，老旧厂房产权关系错综复杂，利益协调牵涉面广，处理难度大。因此，旧厂房改造往往需要“三转”：转合法、转性质、转地类。由于旧厂房建设年代久远，建设过程复杂，批准权限不同，手续档案不清，完成上述转换往往难度很大。需要有关部门有针对性的提供相对变通的管理手段。
老旧厂房保护经历了初探期、发展期和细化期。在初探期，老旧厂房被大量拆除，北京等经济发达城市出现了废弃厂房的自发性更新，政策上对近代建筑保护的问题开始关注。在发展期，头部批转型的文创园区逐渐成型，民间资本渗透的小型文创园区逐渐增多，园区运营者中出现打造孵化、内容生产等更多服务项目，政府增加出台文创类支持政策、小微企业扶持政策。在细化期，更多数量、更多细化专业门类的文创园区产生，老旧厂房改造的文创园区租金逐渐失去优势，针对老工业区、工业文化、工业旅游、老旧厂房改造等细化政策显现。
各个城市对同类问题的解决力度也不相同，广州在2019年提出了实施细则，深圳和上海提出了实施条例，重庆今年出台了相关办法，北京目前则是指导意见阶段。
京津冀地区、长三角、成渝地区和粤港澳地区，都分别形成了自己的保护利用方式和特点，共同构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老旧厂房保护再利用的模式。
目前，城市更新的政策目标还是着眼于老旧住宅改造和产业结构调整，十四五规划里中国的城市更新具有了更宏大的格局，也开始承担新的历史使命，目前我国的城市化率已突破63%，城市更新和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更加紧密联系在一起。全国范围内对老旧厂房的改造利用是城市更新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从2000年前后到今天，中国的老旧厂房改造和利用经历了自发利用、自觉改造和保护利用并重的三个阶段，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老旧厂房改造利用的鲜明特色。
“京华耕新谈”系列沙龙活动，由北京城市规划学会主办，北京城市规划学会城市更新与规划实施专业委员会和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联合承办。首场活动聚焦“城市更新之北京行动”主题，邀请关注北京城市更新领域的学者专家共同探讨北京城市更新实践中的不足与应对、遗憾与愿景，在“深耕”中剖析城市更新的热点话题，力求进一步深化推进学术思考与实践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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